人，不是被定義的結果，是拒絕被定義的奇蹟。他不在算法里，不在KPI里，他只在風裡、在雨里，在你的汗水與淚光里，在許多長夜與黎明裡，在無數筋疲力盡強撐起來的踉踉蹌蹌里。
南方周末編輯部
何以為“人”？一撇一捺，每個方向都能無限生長，簡單相交都有無儘可能。
2025年，人成為焦點。聯合國警告，全球有55%的國家和地區生育率低於代際更替所需，中國首次將“投資於人”寫入《政府工作報告》；AI大模型攻城略地，人形機器人走出貓步，被替代工種的裁人新聞層出不窮；世衛組織報告，全球超過10億人遭受精神健康問題困擾，平均每小時近百人因孤獨而離世。
人創造了所有。遠古的結繩記事，如今已投射在AR眼鏡上；昔日送往長安的荔枝，現在11小時內能從東莞枝頭送進迪拜超市。從石器到芯片，從原始部落到虛擬社區，從中華文明5000年的跋涉，到全球近五分之一的人口一起邁向現代化，不可勝數的奇蹟背後是不可勝數的人。
2025年11月5日，小鵬全新一代IRON人形機器人亮相，號稱“最擬人的人形機器人”。（資料圖）
人也扛下了所有。全球化遭遇寒流，多少公司與家庭在咬緊牙關？颱風暴雨里，多少逆行者正星夜兼程？“貸款上班”的背後，藏着誰的無奈酸楚？再創新高的國考人數中，可有你的“上岸”心愿？1400萬騎手穿街走巷，748萬網約車司機日夜奔波；消防英雄何偉豪殉職，未婚妻在落葬當天期許來世婚禮，“你記得記得記得要搵返我”；漸凍人蔡磊失語，卻用眼控儀堅持戰鬥，“（與）時間賽跑，生死時速”。
從來就沒有什麼比人更加重要，但作為整體的人與作為個體的人，都正在進入系統重置。
新世紀的四分之一已然過去，世界正處於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現實卻並未翻篇。觀點衝撞加劇，社會變遷加速，戰爭仍在繼續，科技掀動風雲。一切都在重新尋找平衡，而數智化、社媒化、虛擬化疊加經濟周期，又合併加速了搖晃。多少人的理想與現實在不斷撕扯、平凡與不甘在反覆較量、奮起與躺平在來回拉鋸，彷彿時間被大力摺疊，世界已裂縫四現。
一名工人在清洗上海中心大廈的玻璃幕牆。（賴鑫琳/圖）
一句“愛你老己”，把百年孤獨里的年輕人分成“自”“己”兩半，又嘗試用“愛”合在一起。許多世代相傳的法則卻正在失效，被抹上“登味”，遭到群嘲。一群群人站在一條條裂縫的兩邊，相互感覺不可理喻。但誰又能說，大家不是在同一條船上風雨與共？
2025年10月29日，輪船穿行於三峽夔門。（黃向華/圖）
不必急着互相教訓，未必非有誰對誰錯，一切只是快速迭代世界圖景里的普通一幀。我們不過背負着各自的重擔，承受着各自的羈絆，擁有着各自的期許——期許人生的定義各不相同，期許世界的入口打開更多。
所幸這些已被越來越多的人看見、聽見、思量、討論。人之所以成為萬物之靈，是因為進化出了獨特的感知力、思考力與行動力，也因此才能結成共同體，擁有可共同眺望的未來。
所以，此時更要回歸人，回到人。
回歸人，回到人，是回到人心的最深處。如果震蕩席捲日常、工具所向披靡、人生設計圖過時，那我們就向來處追尋更為亘古深邃的力量。善良、正直、勇敢與愛，是如同頭頂的星空一樣閃耀在人類文明深處的精神之光、人性之光。這光曾帶領我們穿越時空來到今時今日，也終將指引我們走出賽博時代的巴別塔之困。
回歸人，回到人，是回到對人的珍視。育兒補貼落地，消費補貼擴容，免費學前教育逐步推行，醫保又刷新目錄，反家暴繼續向前。發展從來不是冰冷的指標，而是每個人福祉的疊合；現代化從來不是晃眼的霓虹閃爍，而是溫柔照亮每段歸途的點點星光。一個包容人、托舉人、關懷人的社會，不僅應傾聽裂縫邊的各種呼聲，容許疲倦的人們喘息片刻，更應捍衛規則，提供支點，給人尊嚴，令人安心。
回歸人，回到人，是回到你我之間。這世界日益被偏見和同溫層包裹，清醒的人仍要奮力打破繭房，架起橋樑。對話的開始並不是表達，而是聆聽；溝通的結束並不是征服，而是融合。從身邊開始，去無窮的遠方。無數的你，彼此相關；無數個我，建構我們。
回歸人，回到人，是回到人之為人。一撇一捺，不只是筆畫，也是靈魂彼此支撐，是泥土之上穩穩紮住雙腳，是天地之間奮力挺直脊樑。人，不是被定義的結果，是拒絕被定義的奇蹟。他不在算法里，不在KPI里，他只在風裡、在雨里，在你的汗水與淚光里，在許多長夜與黎明裡，在無數筋疲力盡強撐起來的踉踉蹌蹌里。允許自己並不完美，只要在喧囂中守住清朗；接受自己平平無奇，即使力有不逮也會努力邁開腳步。
2025年8月10日，西寧，茶卡鹽湖落日餘暉。（視覺中國/圖）
人的意義，不是追趕未來，而是在確認值得奔赴的方向後，去全力以赴；一個人或許並不強大，但無數最柔軟的力量，也能修築起最堅固的人間。
新年的鐘聲即將敲響，你的窗外或飄雪或起風，總有晨光刺破雲層。此刻，看看你的身邊，展開你的微笑，走向更多的人們吧。生命的顯影不在他處，就從最簡單的相交開始；歷史的書寫並不艱深，不過是給時間一點時間；文明的形狀並不複雜，就是人走在人間的樣子。2026，願你活出韌勁，寫出自己那更好的一撇一捺。
祝你新年快樂！
2025年3月4日清晨，雲南紅河州元陽縣，哈尼梯田多依樹景區人聲鼎沸，吸引了無數遊客與攝影愛好者。（視覺中國/圖）